文｜陆火

图片刺伤校园霸凌者的少年小蒋。

案发时，小蒋读初二，还差一个月才满15岁。当他被胁迫到男厕所、面对15个学生的围殴时， 他能怎么做？

湖南省吉首市人民检察院的观点是：

学校是一个特殊的环境。小蒋可以寻求老师的帮助，可以给家长反映，甚至可以坐在教室里，对这些学生的胁迫置之不理。

图片发生霸凌事件的吉首二中。

2019年7月17日，一起校园霸凌事件发生在吉首二中。几名同年级学生逼着小蒋去男厕所，他们要把他带到其他师生看不到的地方，打他。

小蒋不是吉首本地人。他出生在湖南邵东，3岁时，父亲因病去世，母亲在吉首打工，他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初中时，小蒋转学到吉首二中。

转学过来后，因为“外地人”的身份，小蒋遭到当地一些学生的排挤、打压。

他不会讲湘西方言，只能讲普通话，在学校里显得格格不入，单亲家庭长大的他，变得越发沉默。

刚转学时，他就被本地学生殴打过。那时他初一，站在教学楼上往下看，对方说“你看我了”，几个学生跑上来，把他围殴了一顿。

对方最终赔了钱，但没有受到其他任何处罚。他曾提出，希望学校开除打他的学生，起码记大过，但什么都没有。

一个少年从此对老师“失去了信任”，他觉得没有人能帮他。

以后的日子里，他继续受到欺压。甚至因为和同班女同学正常说几句话，就被另外的男生逼迫“道歉”，要去买一包好烟来求得“谅解”。

案发那天，几名学生在课间上厕所时提起小蒋，纷纷说“很烦这个人”，很快他们做了决定：要打他一顿。

你喊我，我喊你，最后凑到一起的霸凌者，有15人之多。

图片双方冲突所在的男厕所。

小蒋被胁迫去男厕所之前，就清楚地知道：等待他的会是无数的拳打脚踢。

他知道自己逃不了，他也知道如果告诉老师，只会遭到更严重的打击报复。

他从课桌里拿出一把小刀，藏进了衣袖。然后跟着这些学生去了厕所。

在厕所里，15名学生围住小蒋。他们先派出一名身材高大的学生，把小蒋摔倒在地，随后，十余人一拥而上，对他拳打脚踢。

混乱中，小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折叠刀乱舞，刺伤了围攻他的3名同学。其中，两人为重伤二级，另一人为轻微伤。

案件发生后，2020年7月6日，吉首人民法院一审认定：这是一起以多欺少、以众凌寡的校园暴力案件，小蒋行为构成正当防卫，无罪。

吉首法院认为，小蒋系受校园欺凌对象，是在被他人殴打、生命受到严重威胁的情况下，被迫实施的自卫反击。

图片吉首法院称，小蒋始终处于被动的、被欺凌的孤立无助状态。

但在无罪判决的10天后，吉首市人民检察院就提出了抗诉，认为小蒋并非正当防卫，“没有采用正当合法的维权途径来保护自己，而是准备刀具用于斗殴，斗殴的故意明显。”

2020年12月25日，“初二少年刺伤校园霸凌者”一案在湘西州中院开庭审理。出庭检察官仍旧认为，小蒋构成“故意伤害罪”。

一审被判无罪后，被羁押11个月的小蒋走出看守所，他转学了，回到了邵东老家。他只想获得一个清白，好好上学，但有人想把少年送进监狱。

有些司法人员，他们不愿意去承认这样一个事实：一个被欺凌多年、曾向老师求助过、却并没有摆脱继续被欺凌状态的少年，他在这个学校里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孤立无援的，他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打”。

在他们看来，15个人要打你1个，你可以求助，你应当求助，如果你不选择求助、而是主动反抗，那对不起，你犯法了。

图片检方认为，小蒋并非孤立无助，可向师长求助却未求助。

背负“犯罪嫌疑人”的身份至今，我们可以想象小蒋内心承受着怎样的煎熬。案发之前，这个从小没有父亲的少年很争气，虽然遭受一些本地学生的排挤、打击，但仍保持着相当不错的学习成绩。

一桩本该早已了结的正当防卫案件，因为吉首市检察院的一纸抗诉，被拖延至今。

案件二审开庭至今已经一年半了，湘西州中院还没有判决。或许，这些法官们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判了。

小蒋的祖父说，他多次到湘西州法院询问案件进展，被告知“已经向湖南高院请示了，案件复杂，中级法院不敢擅自做主”。

以下是小蒋祖父向最高检写的申诉材料。

关于末成年学生蒋某某在校园暴力欺凌下反击致人重伤一案的申诉材料

尊敬的最高人民检察院领导：

（一）事由

事发于2019年5月17号，湖南湘西州吉首市二中校园厕所内，初二31O班学生蒋某某面对本班孙某某及313班胡某纠集的十五人之多的暴力欺凌自卫反击，致侵害人二重伤，一轻微伤。涉嫌故意伤害罪，被羁押十一个月。2O20年5月22号吉首市人民法院开庭审理，7月6号作出（2O20）湘3101刑初63号判决，此案属校园霸凌事件，蒋某某正当防卫无罪。

可吉首市检察院不服，7月16向湘西州中级人民法院抗诉，见吉检刑检诉刑抗（2020）2号。湘西州检察院支持抗诉，本案二审于2020年十二月开庭审理，至今，法院不作判决，说此案请示上级法院指导，欠拖不决。州检察院也向上级检察院请示指导属故意伤害还是正当防卫？是否撤回抗诉？两院互相推诿，被告家属于2019年十一月向最高检申诉，回复材料返回诉源地，州检察院自身不纠错止损，推说法院在审理完事。未成年学生案拖三年无结果，在成年人看守所被羁押十一个月无说法。

（二）被告家属坚定认为本案属校园暴力欺凌下的正当防卫

①、起因是孙某某看不惯蒋某某，胡某因蒋某某同本班女同学说了几句话被别人挑逗说蒋某某犯了他女朋友索要一包烟未满意。此二人起头纠集十几人欧打蒋某某，有预谋到实施欧打。

②、蒋某某预备折叠小刀是本班同学龙某开感冒药瓶带来学校的，要好的同学拿过来嘱其防身备用，并未首先使用，是在被侵权学生陈某某骑在他身上施暴，其他共同侵害人拳脚相加的危及生命安全的紧迫时才用此反击保命，防卫适时，反击对象都是侵害自己的人。

③、被告同这几个被反击受伤的侵权学生互不相识。孙、胡二学生纠集十五人以上的团伙是寻衅滋事性质。

④、被告无斗欧故意，在案证据可看出有三回避：A当孙某在当天早读前当面对被告说：＂我要打你怎么办？”蒋某某回说“放学后再打”，心里盘算放学后便于逃跑，路上有接学生的家长和巡警。这是策略回避：答应给胡某买包烟是认怂回避：孙某某喊他去厕所，他坐在教室座位上不动是静态回避。

（三）吉首市检察院抗诉理由不成立

歪曲事实真象，视角偏位，对防卫人苛刻要求，在案证据事实可以说明白。

（四）借导向作用，设置提高正当防卫门槛

公诉方二审庭中抛出又一说，此案自媒体炒热，社会关注度高，无罪结果会引发校园学生产生矛盾时，会采取以暴制暴的导向作用，这种论调，不符合唯物辩证法，放纵了校园暴力欺凌，剥夺受害人的反抗权益，高搁了法不能向不法让步的法治精神，冷漠了《两高一部正当防卫的指导意见》，对受欺凌人不公正，对社会不公道。

“办理一案，教育一片＂，对校园暴力欺凌案件，特别是以多欺单事件，有《两高一部正当防卫指导意见》，有最高检苗生明和最高法院周加海两位领导分别就正当防卫和办理校园欺凌案件在新闻发布会答记者提问时做出了指示。司法理念应该是遏制欺凌事件的发生。理直气壮支持正当防卫。

本案正当防卫的认定，有据可查，有法可依，其：社会影响深远。1体现了法律的尊严和效果，正义不向邪恶低头；2有利遏制校园暴力欺凌；侵权人风险自担。3受欺凌人也应采取正确方式，合法途经保护自己，提升防卫意识，否则也会带来自身无法预料的各种伤害和精神压力。

说担心本案正当防卫的认定会产生以暴止暴的导向作用的歪论是正当防卫案件认定的绊脚石，纯属为错误抗诉寻找借口。

（五）诉求

1、排除案外因素干扰，实实在在落实未成年人保护法，开展关爱行动！纠正因地域、人缘背景，怕负面新闻的有关公权力人的不良心态，让程序公正！

2、查明事实真相，厘清事非曲直，将心比心办案，树立防卫人优先理念，对吉首市检察院刻意追求犯罪，为掩饰过错而抗诉予以纠正。及时止损。撤回抗诉。

3、落实政法队伍教育整顿成果，切实解决人民群众的急难愁盼事。本案因公诉方的抗诉被取保候审一年，现又过了一年，未成年人的精神压力无法言状，影响学习，影响成长。特殊家庭，当事人三岁丧父，农村的爷爷奶奶带大，因诉累和教育孙子使近古稀老人身心疲惫难堪，生产生活秩序被打乱，同时带来精神压力和经济负担。

因此，翘首期盼有关部门领导主持公道，督促或亲为，确保合法有据的诉求在司法程序和时限内得到解决，确保终结事项依法有序退出法律处理程序！让本案当事人身心健康成长！

湖南省邵东市砂石镇蒋某某的爷爷蒋佑华敬呈

2022年7月26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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