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刘虎

“这些总造价3000多万元的房子基本建成已经三年多了，我们不知道该把房子交给谁。扫尾需要的工程款也不知道该找谁要，政府不管这事儿。”5月27日，49岁的王金平站在山西省方山县大武镇高家沟村50套两层小别墅和120套高层住房前说着这话，眉目间很是犯愁。

雇请王金平建房的，是原方山县人民银行办公室主任、县人大代表、大武镇驻新房村工作组副组长张志雄。无法交付，是因为张志雄已于2014年底被方山县警方抓捕，并于今年3月一审获刑25年，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他（张志雄）本来的雄心壮志是要把高家沟村打造为‘吕梁第一村’的。可惜不能实现了。”建筑设计师李元祥惋惜说。

下乡工作组副组长主抓维稳

张志雄，1966年出生，吕梁市方山县人。1989年从山西省银行学校毕业后参加工作。2009年，他被方山县政府抽调为下乡驻村干部，回到了自己的出生地：大武镇高家沟村。县人民银行在高家沟村包点下乡，家在此处的张志雄被单位派驻该村下乡工作队。

这一年，地处山区的吕梁，机场破土动工，就位于城北20公里的方山县大武镇。因此，工作队到这里驻村，主要任务是扶贫，让当地村民能增加收入，以保持社会和谐稳定。

在高家沟村内，有张志雄一家的家族企业、采挖铝矾土的聚鑫矿业有限公司，董事长与法人均为其父亲。张志雄负责日常的经营管理。

据张志雄回忆，他扶贫下乡回到高家沟村，看到村里边都是些鳏寡老人，一下雨，老百姓走路，道路上都是泥泞不堪。因此，他想的是先修一条好路。“县里交通局拨了点钱，我们企业投资了点钱，村里有了第一条水泥路。”

此后，铝矾土市场行情向好，聚鑫公司赚到钱，逐渐发展起来了，手头也宽裕。“再遇上十八大以后发扬美丽乡村，新农村建设，于是我就和村里干部规划，给村里改变面貌，企业愿意花钱。”

张志雄讲的“企业愿意花钱”，是高家沟的新农村建设所需资金全部由聚鑫公司资助筹集，政府不掏钱。他的目标是高家沟村建成旅游、观光、生态、文明、采摘并与吕梁机场凌空生态园融为一体的新农村，总的思路和目标是“远山高山绿成荫，近山低山经济林，修生养性胜仙境，美丽乡村中国梦”。

在大武镇政府的领导下，高家沟“美丽乡村”规划、设计、测量并绘制出了效果图和平面图。聚鑫公司投资绿化荒山、修建路桥、建房修坝，村貌焕然一新。2013年底，高家沟村被吕梁市评为全县唯一的“美丽乡村”，高家沟村委支部被评为“四星级支部”。2014年，全县的人大代表、乡村干部两次到高家沟村参观和交流。

张志雄所在的聚鑫矿业出资数千万元为村民修建的新村尚未完工。刘虎摄

截至2014年，聚鑫公司为父老乡亲投入的资金达到了7000多万元。

在张志雄扶贫蹲点期间，邻村新房村与周边企业之间的矛盾、村民与村委之间的矛盾、修建机场遗留的矛盾等爆发，令大武镇党委感到头痛。为了平息这些矛盾，解决上访问题，决定成立专门的工作组。因新房村属于县人大包片点，张志雄又是人大代表，镇党委书记杨少锋力邀张志雄加入其中，担任副组长，主抓维稳工作。

“当时杨书记找我谈了几次话，我不愿意。他说一个是你是人大代表，要发挥人大代表的基层作用，第二个你是扶贫下乡干部，第三个你是当地人，鉴于几方面原因，（建议）你当工作组副组长。当时我没有答应，后来又谈了两三次。他说，你看，大武镇现在开始搞新城建设了，拆迁比较厉害，老百姓房子拆迁费要得比较高，成群结队告状，还有政府强行拆迁的，这种矛盾尤其尖锐和突出。”张志雄说，自己是党员，也是个国家干部，没有办法，就答应了，去了新房村。

一份大武镇政府在2015年1月发出的函件显示：为了解决采矿引起土地塌陷、维护矿区周边稳定、协助矿区搞好发展等，成立了工作组。张志雄是人大代表发挥带头作用的模范，且具有干事创业积极性等。工作组成立后，解决了一大部分土地塌陷裂缝及房屋裂缝问题，村矿矛盾得到了较好地化解，信访问题日趋缓和，群众逐渐以合理合法的方式表达诉求，一改往日漫天要价的风气。

被抓后国家通讯社先发报道“定调”

大武镇干部认为，张志雄为维稳做了非常多的工作，社会秩序大为好转。然而，2014年12月，张志雄却被抓了。

据张志雄回忆，因其大女儿张丹从英国雷丁大学研究生毕业，他要去参加毕业典礼，定好了飞机票，向杨少锋书记请假时，杨不准他的假，要求他坚持把新房村的换届选举工作搞完后再走。他为此还改签了机票。2014年12月17日，新房村换届选举结束，他于18日下午5点乘飞机，准备由北京飞伦敦，不料在吕梁机场被市刑警支队支队长李海滨等人拦截带走。

张志雄从此再也没有走出警局和羁押场所。2014年12月19日晚，他被方山县公安局以涉嫌寻衅滋事罪刑事拘留，送往临县看守所。而在他被抓的同一天，村干部张志杰、张志鹏、张双山、张俊海，聚鑫公司副总经理张志英、樊建平，村民张汝清等也被抓进了看守所。

此后，其妻张洁、其回国的大女儿张丹等也被立案侦办。即便是仍在英国读书的二女儿张立美，也未能幸免于难——她目前处于网上追逃中。

张志雄后又被送往兴县看守所、文水县看守所等处关押。据他本人及其律师反映：他要求将自己送到哪里告知家属和律师，办案人员却长期不告知，致使其长期处于“失踪”状态。即便是其律师、山西晋商律师事务所董文英经多次与吕梁市公安局交涉，得知了被关押的地点，也不让接见。

警方专案组对张志雄等在新农村建设工作组工作期间，地质灾害治理期间以及在聚鑫公司企业内进行调查取证。“扬言我们是黑社会，要查保护伞，致使方山县政府、大武镇党委政府、工作组的成员人人自危，不敢说真话，有的推责任，有的说不知道，就连我们工作组和高家沟工作期间所作的会议记录，能够反映当时工作的民主性和真实性的，都说成了我一个人说了算的罪证。”张志雄说。

2015年1月，大武镇党委、政府向上级告急，称由于张志雄及高家沟村支书、主任、新房村支书被警方拘押，工作组向群众承诺办的事情无法落实，高家沟村、新房村、新房移民村群体性上访骤然上升；原来与群众协商好已处理完的事情，群众有反悔迹象；部分群众把并非采矿影响的裂缝及塌陷归咎于采矿影响，有讹诉的倾向，“我镇化解村、企矛盾和维稳压力不断加大”。

几乎与此同时，方山县检察院以涉嫌寻衅滋事、强迫交易、故意毁坏公私财物三项罪名，将张志雄批准逮捕。“两民警在做我口供时，因违背我真实意愿，要求修改被拒绝，我不签字时，不仅骂我，而且威胁我说，杨少锋是我的保护伞，要查他，还要查其他有关领导。我说，只要你们尊重事实，依法办案，我问心无愧。我无愧于百姓，无愧于政府，更无愧于培养我的党和国家。”

律师董文英每次会见张志雄，必须向吕梁市公安局专案组请示同意后，才能见到。“我向律师陈述了我这些年来扶贫工作的辛酸和汗水，以及我们在方山县委政府、大武镇党委政府的领导下开展的各项工作。董文英律师告诉我，高家沟新农村建设的工作已全部中断，聚鑫公司也停产，希望我保重身体，相信法律的公平公正。我让律师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我70多岁高龄的父母，怕他们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2015年9月，山西省公安厅打黑办警员提审张志雄。张志雄说，他听说是省公安厅的领导后，就把他认为被冤的案情作了陈述，希望能给查明真相，维护公平正义，不能牵连无辜的人，用文革时的手段、株连九族的方式制造冤案、错案。“不料他却说我看电视看书看报看得太多了，‘你的案件是公安部督办，公安厅亲办，现在我负责办案，你的案情冤不冤不是你说了算，是我们说了算。’”

2016年1月10日，张志雄等案件还没交由法院审判，新华社“新华视点”就以《黑恶首领竟披人大代表“红衣”，矿山老板变身当地“土皇帝”》为题，发出了一篇“山西方山张志雄黑恶势力团伙案调查”的报道。报道被全国各主要新闻网站转载和数十家报纸刊登。

2014年方山县政府门户网站上有关聚鑫矿业和高家沟村新农村建设成就的报道，现已“失踪”。

报道称，张志雄作为方山县人大代表，长期组织黑恶势力团伙，操纵基层政权，抢占矿山资源。报道还披露，吕梁市公安局在山西省公安厅的指挥下成立专案组，“将张志雄团伙主要犯罪嫌疑人27人陆续抓获归案。经过一年侦破，破获刑事案件10类30起，查获并冻结涉案资金8514万元，查封张志雄家购买价近亿元的10套房产。”

在方山县委、县政府门户网站上，曾有全县90余名人大代表和县人大常委会主任、副主任两次到高家沟村调研新农村建设的新闻稿，在新华社刊发报道后，这些内容变得不知所踪。

但新华社的报道也并未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微博网友@詹颖紫于2016年2月赴山西方山县进行了为期一周的核实。其发出的长文对新华社记者所列“黑恶事实”逐一反驳，认为报道多处不实。

山东律师李仲伟认为，新华社作为国家通讯社，在法院还没有查清事实以前，先行对张志雄定性为“黑恶势力首脑”，舆论审判，极为不妥。

2013年，张志雄（左一）、现同样被打成黑社会的张双山（左二）和两位新房村村民。（家人供图）

一审法院提出审理困难请求移送上级法院

张志雄一家子被拘捕，并牵连了许多被指控为黑社会性质组织的成员。他本人认为，自己家庭噩梦与灾难的降临，跟被县下乡办派到大武镇参加下乡扶贫工作和负责新农村建设的维稳及拆迁工作有关，而其中的导火索是他与临县企业主白某某的纠纷。

张志雄称，白某某跟方山县公安局一名时任领导关系非常好，两人利用全国打黑的一股风，加上强大的公权力和关系网做后盾，将其作为黑社会进行打击。在白某某精心组织和所设陷阱下，别有预谋的举报引起省公安厅有关领导的批示，办案人员再在调查取证过程中用各种手段进行逼供，比如，公安人员将事先写好的内容呈现在手机上让当事人张双山抄写，张双山不同意后，公安人员让同号的其他人代写；对张强强进行殴打逼供，对张志鹏、张志杰、张双山、张俊海等人进行恐吓逼供（均为当事人在法庭上的陈述）。法庭上呈现的证言证词几乎一模一样，好像事先编好似的。“这是一起由公安机关滥用公权，刻意制造的冤案，酿成了牵连几十人的巨大案件。”

而网友@詹颖紫 则在微博上披露，是张志雄在微信朋友圈里转发了多封两村村民对张某某、白某某两位矿主的举报信，与二人的个人矛盾达到空前激化的状态，且张志雄对当地官员被查信息的连续披露，使多方都在关注张的行为是否会对他们造成进一步影响，张志雄至此陷入多方困境，引起了各方利益群体的仇视与报复。“张志雄痛恨腐败，觉得自己清清白白堂堂正正，于是便无所顾忌，敢说真话。其实谁是谁非，老百姓心里有一杆秤。”

张志雄在一封信中说，公安机关给他扣上黑社会的帽子后，就四处抓人，镇村干部、村民及公司职工都担惊害怕，“好像生活在血雨腥风、白色恐怖的年代。”

除妻女外，张志雄的妹妹张志平、表弟张建强（挖机司机）、张涛（铲车司机）、同学薛保亮（聚鑫公司副总）、妻侄儿张奇等都被上网抓捕，聚鑫公司的管理人员和工人也被抓。“吕梁市公安局召开发布会说，打掉了以我为首的黑社会集团，把聚鑫公司合法资金8000多万元说成黑社会资金，予以冻结，把我用自己的钱和借公司的一部分资金及银行贷款投资的房产和写字楼共10套也进行了查封，把我们的案件不断上报公安厅、公安部，使我们告状无门，无处申冤。”

2016年2月5日，交城县检察院以张志雄犯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非法采矿罪、故意毁坏财物罪、强迫交易罪、寻衅滋事罪、非法储存爆炸物罪、非法占用农用地罪、非法侵入住宅罪共八项罪名，对其提起公诉。

起诉书上，张志雄罪恶累累。一同被诉者多达24人。

尽管有新华社等官媒的舆论加持，但交城县法院的审理仍困难重重。该案至2018年3月26日才审结，足足审了2年1个月21天之久。

交城县法院受理案件之初便给吕梁中院打了移送案件的申请，称张志雄等人涉黑案涉及人数众多，涉案资金8500余万元、查封的房产购买价也达到了9800余万元，案情重大、复杂，在全省范围内都有较大影响，该院审理该案存在很多实际困难。

交城县法院列出的困难包括：该案有17名被告人在押（其余取保），分别关押在7个看守所，根据押解规定，押解1人需要2名法警，而该院仅有4名正式法警和1辆囚车，根本无法完成押解任务；该院的最大审判庭仅能容纳100人左右，而该案仅被告人、辩护人、法警就将达到80余人，控辩空间狭窄，开庭工作无法正常进行；涉及罪名多，且部分罪名生僻，该院作为基层法院，审判人员恐不能准确定罪量刑。

对于交城县法院的申请，吕梁中院并未予以回应。交城县法院只能把案子办下去。

2017年3月、7月和2018年3月，法院经过三次开庭（其中第一次开庭长达15天），对25名被告人被指控的各项罪名进行了审理。在庭审中，各被告人当庭说明了自己的口供是在残酷殴打、逼供诱供的情况下，被办案人员的意图或拿出其他人的证言证词，让他们按别人的内容做出的违背真实意愿的供述。多名被告人称，办案人员以对他们取保候审为诱饵，让他们把口供的目标全部指向张志雄。

法庭上，律师董文英从事实、法律条款、扶贫工作的艰难等各个方面，对张志雄所涉的8个罪名全部做了无罪辩护。其余各被告人的律师也均作做无罪辩护，组织领导参与黑社会罪名被认为是子虚乌有。

“阻止人拆河堤也成了寻衅滋事”

张志雄案人物关系图

张志雄所涉有一桩“故意毁坏财物罪”，是高家沟村于2014年拆除了村民雒某某的危房。

雒某某的的丈人、镇干部李奴生违规办理了新房村建房手续，却在高家沟村土地上建起了一幢房屋（该建房手续后被县政府撤销）。房屋后因聚星矿业采矿成为危房，聚星矿业赔偿了雒某某49万元，双方并签订了协议，由雒搬离该房屋和自行拆除。高家沟村开始新农村建设后，与雒某某协商搬离。雒提出按吕梁新城建设标准再次进行赔偿，未获满足，遂将场地出租给他人用于堆放矿石，使高家沟修河堤和大桥的工程无法开工。工作组和村委表示可考虑给雒几万元补偿和修好河堤后给他一块地皮，雒不答应。被迫停工，出入严重受阻，群众反映很大，村委主任张志鹏主持召集开会讨论，参会村民一致要求村委先拆除此房，房内的财物让村委暂时保管，保证村民的正常通行和新农村建设道路工程的尽快完工。村委多次电话、短信并张贴通知，限期雒某某拆除。雒一直无回信。村委干部就和许多村民一起带上装载机，把他的物品搬离，放在村委修好的戏台内保管起来，拆除了房屋，工程得以恢复建设。

董文英律师表示，修建路桥，相关设计、规划是镇政府委托有关部门作出的，不仅符合大武新城的总体规划，也符合“美丽乡村”、“两点一线”等全县物流园区重点工程的规划建设。所以从动机、目的上讲，实施拆除行为，并非因为张志雄等人与其存在个人恩怨，不存在非法性。此外，故意毁坏财物罪的犯罪主体只能是自然人，单位不能构成此罪。拆除行为是高家沟村委集体作出的，体现的是高家沟村的整体意志，也是为高家沟村的整体利益，与张志雄个人无关。根据法律规定，高家沟村委不能成为犯罪主体，故指控该罪因主体不符合而不能成立。

在张志雄的罪状中，还有一起因阻止白某某拆除新房村河堤带来的“寻衅滋事罪”。

2014年，新房村委在修建河堤的过程中，有白某某租村民土地边的河滩上建有一个桥墩，影响工程建设。村主任李金平、工程承包人李永明与白某某沟通，白同意拆除。但新房村委进行拆除后，白又以桥墩被拆为由，带着10多人和挖机，到新房村委吵闹，要拆已建好的河堤。

村干部劝说不下，求助工作组进行处理。张志雄告诉村干部现在正在汛期，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拆河堤。他随后赶过去劝说白某某，以保护集体财产不受损坏。村委大院还有很多村民反映白某某不给他们青苗补偿费，有的耕地未协商成就被白强行占用破坏。这时，白某某已让人指挥从车上卸下挖机，准备开始挖掉河堤。张志雄过去交涉，双方言语不和，动起手来，后警方赶来处置。

方山县高家沟村，数年前治理的边坡因无人照管，已经多处塌方。刘虎摄

董文英律师认为，无论是修建河堤还是拆除桥墩，均是新房村村委的决定和行为，与张志雄个人无关。白某某未经国土部门、水利部门审批，在没有合法用地手续的情况下，私自与新房村村民签订租地协议，要修建搅拌站，属于违法占地行为。其因无端推测拆除桥墩的行为是张志雄的决定，故将矛头直指张志雄。在案发当天带众人及大型机械，扬言要拆除河坝、打断张志雄的腿，属挑衅在先。根据相关司法解释，对矛盾的激化有主要责任的，对行为人不以寻衅滋事论。张志雄闻讯赶到村委进行处理，即便解决问题的方式方法存在问题，也是基于工作组副组长的身份和职责，属于履职范畴中的问题，并非刑事犯罪领域的寻衅滋事。

方山县新房村河堤。2014年，这里曾因要被人拆毁，发生纠纷。刘虎 摄

张志雄的妻子张洁因在其夫被抓捕后把聚鑫公司的资金和收到的预付款进行了转存和保护，让女儿张丹帮助办理，两人也均被专案组加以“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予以刑事追究。

“怎么成了犯罪所得？这些资金都是企业合法的财产。”张志雄说。根据刑法相应条款，要明知是犯罪所得及其产生的收益而予以窝藏、转移等，才有可能构成此罪。

聚鑫矿业2014年出资修建的高家沟大桥因附近企业采矿，现已塌陷。刘虎 摄

终审法院竟参与一审定案被要求回避

今年3月，交城县法院以被告人张志雄犯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等6罪，决定执行有期徒刑二十五年，剥夺政治权利五年，并处没收其个人全部财产。其妻张洁被以犯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隐匿会计凭证会计账簿罪、窝藏罪3罪，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八年，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其大女儿张丹犯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并处罚金2万元。

其余22名被告人，也均被判处有罪。25人中，11人被认定涉黑罪名。

一审宣判后，有13人向吕梁中院提起了上诉。5月26日，张志雄二女儿张立美的微博披露：二审承办法官刘宁"劝"以犯故意毁坏财物罪被判缓刑（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缓刑两年）的张涛撤回上诉，说不撤诉就要把他的缓刑变实刑，张涛吓懵了。

“张志雄带领全村百姓走上致富路，受到历届党委政府肯定，却突然变成了黑社会！张志雄案是一起人为制造的重大冤假错案。”张志雄的二审辩护人山东李金星律师给中央、山西省和吕梁市的多个部门写信陈情称：这样一个“黑社会组织”为家乡总计捐款7000余万元，十余年来致力于改变家乡的落后面貌，呕心沥血全心全意服务于家乡民生建设，“张志雄不仅不是罪犯，而且是一名优秀、正直的党的基层干部。”

5月31日，张志鹏的二审辩护人、山东律师王振江公开披露称：吕梁中院刑二庭法官集体参与了一审的旁听及案件处理研讨，这相当于“把二审终审变成了一审终审”。

王振江称，该行为严重违背刑事诉讼法，使得二审程序形同虚设，严重侵害当事人的合法权益。针对该违法行为，他已依法向山西省高院提出，要求对此案指定管辖。他同时向山西省检察院提出监督意见，要求其予以监督并建议该案指定管辖。

山西省交城县法院。该院曾提出将张志雄黑社会案交由吕梁中院审理，未果。刘虎摄

张洁的二审辩护人李仲伟律师亦表示：吕梁中院刑二庭参与案件一审，应该是院长的安排，院长应该回避。而院长回避的案件，应报请上级法院指定管辖。李仲伟称，二审法院深度参与一审判决，颠覆了我国司法的“两审终审”制度。

据了解，多名辩护律师已向吕梁中院书面要求其回避张志雄案审理。

另一辩护人孙典军律师则指出：起诉书中有一个非法储存爆炸物罪的指控，法院在认定罪名不成立后，却认定该起事实构成窝藏罪，以另一罪名径行判决。“在判决之前并未释明，也没有让被告人和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直接宣判上述指控张志雄也构成窝藏罪，与另一起窝藏事实对其判处有期徒刑两年。”

孙典军援引刑诉法司法解释第241条及刑诉法第227条之规定认为，鉴于交城县法院已严重违法，吕梁中院应当将本案发回重审。

方山县大武镇党委书记杨少锋2016年8月29日还被吕梁电视台以《贴心书记拆迁记》为题，作为正面典型进行报道，但今年4月初，他也因为张志雄案身陷囹圄。

方山县大武镇党委书记杨少锋2016年8月还被吕梁电视台以《贴心书记拆迁记》为题进行报道，但他今年4月也因为张志雄案身陷囹圄

“杨少锋书记动员我父亲大力修建新农村，我父亲把自己修成了远近闻名的黑老大，杨书记吓得一句公正的话都不敢说，接着为我们的党辛勤工作拆迁，吕梁新闻表彰的贺词还没落地，杨书记把自己拆进了监察委的办案基地，现在反被扣成了张志雄‘保护伞’。”24岁的张立美说，办案单位没找到“保护伞”，现在才来补，也是可笑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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