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佘宗明

鲁迅说：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两个北漂女孩的死，成了最直观的注解。

这两个山东女孩，原本有着光明的前途：她们凭着努力考上了大学，又凭着努力考上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业编（一说是北京司法局），青春少年是样样红。

可她们却在11月20日4时离开了人世——当时原本在睡梦中的她们，被热水活活烫死。

听上去，这不像是发生在当下的悲剧。

可它还是发生了。

事发地点是惠新南里1号院。据@北京朝阳消防 通报，2022年11月20日4时07分，119指挥中心接到朝阳区一小区发生热力管线事故的报警，迅速调派附近3个消防站及相关专业力量到场进行处置。现场为一半地下室供暖水泄漏，消防员经过搜救转移出3名被困人员，经120救护车紧急送往医院进行救治。截至目前，其中2人经抢救无效死亡，1人生命体征平稳。

官方通报。

两个女孩，就是那两名遇难者。

她们住在地下室，是因为刚参加工作没多久，手头不宽裕，租地下室的房子便宜很多。

对于北京的地下室，我并不陌生——毕业那几年，房租很高，刚成北漂的我，四处找房子，原想用低于1500元的预算租个一室，结果屡被“上课”，被好几个中介带到地下室，问我“这个你租不租？”

那些地下室给我的感受就是：脏，乱，老，暗，霉。

如果不开灯，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走进屋子，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我最终没有租地下室，而是提高了预算，租了个老破小区的套间。

两个遇难的山东女孩，家中应该并不富裕，否则无论如何不会去住地下室——如果非要把北漂居住质量分个梯度，那租住地下室应该仅高于睡桥洞了。

疑似遇难女孩家属的帖子。

可正是她们的俭省懂事，让她们跟这场突发性灾难相遇。

试想下，她们如果不是住在地下室，还会被热水淹没吗？

不会。

不能说“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她们未必是命最苦的那群人），可噩运确实找上了有些苦的她们。

这属实辛酸。

更让人难受的是，你未必能将她们所遭遇的不幸，怪责于具体的人。

你说，热力管线维护的人应该担起责任。

可他们没准也无奈：地下室供暖水泄露是个概率性事件，压根就没法根绝，尤其是老旧小区。

这就是极端个案。

走在路上，地面都有可能塌陷呢，不是吗？

那，对这场悲剧，就只能是为遇难者感慨一声“不幸”吗？

这让我想起前不久引发热议的“一个阳性外卖小哥的一天”。

这名外卖小哥是山西定襄人，流调报告中显示，小哥一天16小时在外奔忙，早上6点多就开始忙，忙到晚上10点多，累计送抵65单，平均一小时4单，其间仅花费10分钟吃了一顿早餐。

涉事外卖小哥的头像。

这让很多人泪目：人生实苦，这份苦不是咖啡味的苦，是沙子飞得嘴里的苦。

但苦的人，往往也是经常被不幸锁定的人。

因为穷困拉低了他们的抗风险能力。

塔勒布曾提出了一个“反脆弱性”的概念，意思是：这个社会充满了各种风险、各类不确定性，唯有具备反脆弱性，才能更好地抵御它们。

而很多弱势群体或者穷苦人群，恰恰是脆弱的。

这就决定了，他们会出现“权力弱势”——同样遭遇不幸，他们能获取优质医疗资源的机会更低。不仅如此，由于缺乏庇护，他们暴露出在风险之下的机会还增多了。

正因如此，很多灾难其实是有“阶层属性”的。它总是袭击那些手无寸铁之人。

就此看，两名女孩的悲剧，的确是偶然，却又不仅仅是偶然。

而怎么让更多弱者增强“反脆弱性”，考验着社会公共货品的供给水平——也就是基本保障。

只希望悲剧能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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