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金亚芹

2003年8月30日中午,我接到了小弟弟原伟明打来的电话。他说:“姐,你快回来吧,咱妈快不行了。”

我当时就懵了,我说:“妈好好的,怎么就不行了呢?”

他说:“我和妈来河北高院给我大哥反应案情不让进,妈跪地磕头脑出血可能不行了,你就快点回来吧。”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火急火燎奔向了火车站。那个时候我从镇江坐火车到天津车站得要10多个小时。

一路上我一直趴在小台桌上小声哭,有种不祥的预感,我心里非常的害怕。

等我到达的时候,妈妈已经躺在霸州市一个停放尸体的冷库里面了。

妈妈就这样为原伟东喊冤,在河北高院大门前磕头惨死,年仅56岁,和我现在的年龄一样大。

当时所有人都拦着我,我就只看了一眼妈妈的脸,然后我就抓住了她的右手。

妈妈每根手指头就跟那个冰棒一样硬邦邦的,这个感觉一直装在我的脑子里面,扎心的疼痛,每次想到这都会哭一会儿。

2003年8月30日那天,妈妈很早就起来了,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和其它家属一起去了河北省石家庄高院,为她儿子原伟东喊冤,反映情况。

因为案发时原伟东根本没在案发地,我们家人都知道,他怎么会去杀人?

原伟东

由于法警在法院大门口阻拦不让进,十多个家属就齐刷刷的跪在地上磕头,是为了引起法院的重视。

磕了一阵儿,根本无人理睬。突然,妈妈身子一歪就倒下去了,人没等到医院呼吸就停止了。

妈妈磕头惨死的地方

妈妈的去世,让我们这一大家子无疑又是雪上加霜,感觉天都快塌下来了。

我在妈妈面前暗暗发誓:只要我活着,我一定要为原伟东喊冤到底!还他清白,让妈妈安心。

妈妈去世以后,我们全家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喊冤,一直在喊冤的路上艰难前行。

我(原淑娟)

可是23年过去了,原伟东还被关押在河北廊坊市看守所里。

如今,我依然没能把弟弟救出来,我心里暗暗自责,感觉自己真的没用。

我现在已心力憔悴,我真的有些喊不动了!妈妈,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上个月,原伟东的律师及我们家属几次去最高法院、最高检反映案子的情况。

可是得到的回答却是:“案子在河北省不归我们管,你们去河北省去找。”

原伟东案律师李仲伟,赵军在最高检门前合影

我们往河北省石家庄法院打了很多电话,联系原伟东案主审法官李霞,号码:031187937132。不是电话没人接,就是没有时间见我们。

我真想让妈妈告诉我,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我的妈妈叫金亚芹,是外公外婆的独生女。她身高1米6,体重也就80多斤,又瘦又小,没享一天福,受苦受累一辈子。

我的母亲金亚芹

妈妈性格非常非常的好,我们家4个孩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她破口大骂或者是拿东西打过,哪怕是我们犯错的时候。

妈妈人特别善良,在农村的时侯和左右邻居关系都处的都特别好,从来不跟人斤斤计较,不占别人便宜。

她总说:“吃亏是福 。”我弟弟原伟东这点很像我的妈妈。”

我妈妈虽然话不多,但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妈妈拿主意。

1991年年底,妈妈和我们从哈尔滨一起来到了河北胜芳镇生活,没想到这一来弟弟被冤枉,妈妈丢了性命。

2001年9月16日我弟弟原伟东被抓,河北廊坊中级法院认定他涉嫌杀人,第一次开庭判了他死刑。

我记得特别的清楚,妈妈从天津坐火车来到镇江,慢车坐了10多个小时,到达镇江已是第二天早上了。

那时天刚蒙蒙亮,我和儿子在出站口接她,所有出站的人都出来了,都已经没人了,我还没有看见我妈妈。

妈妈和我儿子小时候的合影

我跟检票员说了下,赶紧向站台方向跑了去。我看见我妈被一名年青的穿军装的小伙子扶着慢慢走过来。小伙子说:“阿姨蹲地上找手机号码了,还是没找到,我说可以出站再找。”

非常感谢那个小伙子。

妈妈到我家的第二天就接到我爸打来的电话。爸爸说:“伟东判决书下来了,判了死刑。”

我爸原振福

我把这事告诉了我妈妈,我妈就说:“赶紧买票回家,尽快给伟东再找律师上诉。”

因为我们第一次给原伟东请的是石家庄的两个律师,第一次开庭后就告诉我们不再代理我家的案子了。

第二天我带孩子陪我妈就往胜芳返,妈妈在我家只住了两个晚上。

那次在火车上,我妈头枕在我腿上睡着了,那是我唯一一次那么近距离看妈妈的脸。

我和妈妈的合影

她脸色腊黄,没一点血色,头发几乎全白了,额头上有好多深深的皱纹,看上去像70岁的老人,我感觉她身子是瘫软的,几天的舟车劳顿,她太疲惫了。

我依稀记得,那次是在天津请的律师给原伟东写的上诉状。几天后我带孩子回镇江了,怎么也没想到那次离家就是我和妈妈的永别。

妈妈的骨灰盒存放在一个垃圾场旁边一个空房子里。当时胜芳只有这么一个存放骨灰盒的地方。

妈妈存骨灰的地方

妈妈没给我们一天孝顺她的机会,我有生以来还没有来的及给妈妈梳一次头发,洗一次脚,从没对妈妈说声我爱你,她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那年我妈只有56岁,和我现在的年龄一样大。她为儿子原伟东喊冤,没救出儿子却把自己的命也搭上了。

原淑娟(我)在廊坊法院门卫

记得小的时候,饭桌上可能只有一大盆玉米渣子加芸豆熬的粥,一大碗酱、几根黄瓜、香菜和大葱。

可一家人围在饭桌旁狼吞虎咽,吃的是那么的香,那么的开心,这样的日子永远也不会再有了。

每次都是我们姐弟几个吃饱了都玩儿去了,妈妈才最后一个上桌吃。

如果饭少了或者不够吃什么的,我妈也就吃了个半饱。

妈妈给我们洗衣服的那个画面,我会时常想起:“一个大的洗衣盆,一大堆的衣服,还有一个搓衣板。”

每次洗完衣服,妈妈站起来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用手去敲两下后腰。

洗被套被单之类的就更难洗了,特别是拧水的时候,经常是妈妈和爸爸两个人一起拧,一人拽一头。

妈妈的突然离去,我想给她买台自动的洗衣机的愿望都没机会实现了。

妈妈经常在我们睡着的时候缝补衣服还有袜子,中指常戴着个顶针,她也会经常用那个针在头皮上划几下,她说:“头皮上有油,划两下针就特别好用”。

世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人群中不管有再多的人,能够真正关心你,不求回报,能为你付出一切,甚至付出生命的那个人,也就只有妈妈了。

她从来没对孩子们说一句宝贝我爱你之类的话语,但是她的心里,她的眼神里,她的行动里都是满满的疼爱。

记得上小学开学的时候,我们发的新书,妈妈总是找来很多牛皮纸,给我们全部都包得板板正正的,然后爸爸在上面写上名字,班级,语文和数学这些。

每年到我们姐弟四个生日那天,不管家里有多么困难,妈妈都会做上一碗香喷喷,热腾腾的面条,还有两个荷包蛋,给我们吃。

可在我的记忆中,妈妈自己好像从来也没过过生日。蛋糕,蜡烛,鲜花,妈妈一次都没有拥有过。

我上初中的时候,要去离家六里地的石人中学上学。

每天放学,妈妈算好了我到家的时间,就会站在村头路口那个地方,远远的望着我。

如果哪一天我回来稍晚一些,她就会感到特别的不安。

我妈妈特别坚强,有时我感觉她比我爸爸还要坚强,她遇到什么事儿的时候都特别有主见。

从小到大我很少见妈妈流泪。记得原伟明很小的时候,我爸爸做木工活。

原伟明把一小木条含在了嘴里,手扶着窗台走,不小心就滑倒了。

小木条戳在了原伟明的嗓子里面,那天妈妈哭了,她说:“可把我吓死了”,她非常自责,说自己没有照顾好孩子。

原伟东涉嫌杀人灭门第一次开庭判了死刑,这么大的事情我妈都没有哭。只是说:“想办法,想办法,得救他,找律师,不能让他冤死。”

母亲和原伟东儿子小时候的合影

由于弟弟原伟东被冤,妈妈经常整晚整晚睡不着觉,有的时候会半夜坐起来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牙病的厉害就吃去痛片。

每次上访她都要跟着,不让我爸爸去,她说她能说清楚原伟东的事情。

我妈妈的一生平凡短暂又辛苦,每次想到她都忍不住哭一场。

我真的希望妈妈地下有灵,能保佑原伟东冤案早日平反,我们姐几个好送她和爸爸二老回老家,入土为安。

逝去的父母双亲

愿妈妈在天堂不再受苦受累,不再为儿女操心奔波,希望所有的美好都陪伴着她。

我(原淑娟)为原伟东喊冤整理厚厚的材料

我会振作起来,坚持喊冤到底,永不放弃!直至我生命的终点!

“2001年9月16日,河北警方把原伟东从东北老家抓捕,说他杀人灭门。公安机关给了一纸证明说:“案发现场所有物证原始卷宗丢失”。2013年7月1日最高人民法院下达“证据不足,指令再审”的裁定书。经过23年的开庭审理,如今原伟东还在廊坊市看守所关押待审,严重的超期羁押,侵犯人权。”

往期报道:

人物|弟弟涉嫌杀人被捕,我爸为他找到不在场证据,也被警察抓走了

河北廊坊两起灭门案背后:两个20年没等到结果的“死刑犯”

作者|原伟东案洗冤录

来源:公号@原伟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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