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属在庭审现场表达诉求

撰文｜赵军律师，系汤凤武辩护人

今天，备受关注的原伟东、汤凤武案在廊坊中院的开庭。河北高院组成了5人合议庭，河北省检察院派出了3名检察官出庭。

原伟东因身患重病，法院不同意原伟东本人到法庭，只同意对原伟东视频开庭。而原伟东本人坚持要到法庭，愿意拼劲最后的一点生命余光坚持把庭开完，争取最后一线无罪的希望。原伟东要到法庭的意愿，李中伟律师在昨天下午的庭前会议上已经说明。但是今天一到法庭，合议庭就把律师叫到法庭外的一个小屋商量，称原伟东不同意线上开庭，让律师劝一劝。律师征求了原伟东本人和家属的意见，都不同意在线开，法庭当即决定对原伟东中止审理，对汤凤武继续开庭。

汤凤武的辩护人是我和张晓菊律师，由于张晓菊律师去年已经出国，无法继续代理汤凤武一案，已经解除委托。在原伟东的辩护人李中伟、杜鑫磊律师退出法庭后，此时法庭上只剩下我一个律师。

合议庭宣读法庭纪律宣布开庭后，法警带汤凤武到庭，但汤凤武坚决不同意在原伟东不到庭的情况下开庭，在侯审室拒不出庭。法官去劝无果，又让我去劝。

我跟汤凤武短暂交流回到法庭后，汤凤武依然不同意单独开庭，合议庭商量决定要强行开，六七个法警把汤凤武前拽后推的弄到了法庭里。汤凤武被硬放进了拘束椅，手上戴着手铐，脚上戴着拘束绳，但他死活不配合，试图脱离拘束椅，但被七八个法警围了一圈，摁着双手和肩膀。法庭上上演这一幕时，合议庭切断了和旁听室的信号。汤凤武和合议庭僵持的过程，至少持续了半小时以上。

汤凤武被摁在束缚椅内，非常痛苦的哭诉自己的惨况，两个法官走到他面前，让他平复一下情绪，有话到开庭时讲。法官问汤凤武的上诉理由，问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形成的，汤凤武边哭边讲自己被刑讯逼供的过程。他说自己被带到廊坊后就被关进一个铁笼子，长达十几天连续审讯，不让睡觉。塑料袋里抹芥末油，给他套脑袋上，脖子扎紧，等快不行的时候再打开。他要咬舌自尽也不能，给他嘴里装了类似于牙套的东西（大概这个意思）。口渴，给他喝辣椒水。审讯的人跟他说：“小武子，是你也是你，不是你也是你，冤也要把你冤死，要是把你放了，我就完了。”拿手摇电话线电他，至今手上还有电刑留下的痕迹。

汤凤武讲了一会儿，合议庭看他情绪稳定一些了，就又开始继续审。进入举证质证环节后，当公诉人举到被害人陈述和辨认笔录时，法庭审理卡壳了，我坚持要看辨认录像，因为这个案子本来就没有多少证据，不是物证、卷宗丢失，就是无法鉴定或没有鉴定价值。好不容易有个辨认录像，还死活不出示，那还审什么呢？公诉人说庭前会议已经作了回应，即之前一直没有见过辨认录像，辨认笔录可以综合其他证据确认。我说公安机关出具的《工作说明》明确说辨认有辨认录像为证，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没见过你可以去问公安要，你为什么不要？人命关天的事，这么关键的证据，你们就一点不质疑？

合议庭为此休庭，开庭后说可以先进行其他证据的举证质证，录像问题以后再开庭解决，征求汤凤武和我的意见，汤凤武明确反对，说不出示录像就不再出庭。我也明确表示坚决反对。如果这么关键的证据都这样糊里糊涂的糊弄过去，结果是不言自明的。走程序的案子我见过，但是要人命的案子，也这样走程序，我实在是不能理解。证据出示在法庭，这是最基本的证据裁判规则，我觉得这个要求不过分。既然卷宗里记载有，而且事关当事人有罪还是无罪，不出示怎么说得过去？

在我的坚持之下，合议庭再次休庭，合议后依然决定要先举其他证据，辨认录像以后再说。我当即申请3名公诉人、5名合议庭成员全部回避，理由是存在客观证据，应当调取不调取，公诉人、法官明显存在渎职，被合议庭当庭驳回。

在所有的诉讼权利都行使之后，不得已我只能征求汤凤武的意见：合议庭要强行推进庭审，我的水平和能力有限，我没法保障你的权利，你可以解除我，委托水平更高的律师，你有这项权利，你是否要行使这项权利？汤凤武斩钉截铁的回答“解除！”合议庭认为汤凤武的解除合法有效，当即同意，并让汤凤武另行委托律师，法庭休庭。

今天的庭审，从上午十点持续到下午一点半，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劝汤凤武配合庭审。在常规案件中，不配合庭审或许更常见。但在申诉案件中，尤其是最高院亲自指令再审的杀人案，当事人被关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盼来了开庭的机会，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反而不配合庭审了？公诉人、合议庭应该反思。

一起冤案的平反，离不开社会各种的关注和支持。吕宝祥、伍雷、袭祥栋等诸师友为本案做了大量艰苦卓绝的工作，尤其是吕宝祥律师，为本案的申诉立案立下了汗马功劳，我向他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另外，今天从北京、济南等地赶到廊坊中院的知名刑辩律师周海洋、朱孝顶、赵琮、姚文乾、胡健、张晓丽、汪启文、王兴未等，以及我不认识的一些律师和社会各界人士，不辞劳苦，远道而来，虽然没能进入法庭履行公民监督的义务，但是在法庭外的围观同样是一种道义支持，甚至意义更大，他们表达了全社会对法治、公平、正义的深切关注，我也要向他们表达诚挚的谢意。

赵军

2023年6月3日

来源｜公号@案件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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