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坚定的法治主义者”,于凯站在他位于青岛市崂山竹窝村小石屋屋顶上,看着不远处的石头山,眼神坚定不曾游离,虽然我一时未能听清他那晦涩难懂的“青普”,出现短暂的意识迷糊,但我丝毫不怀疑他的真诚。

屋顶上那把椅子成了律师界的传奇,曾有律师戏说一个法律人到了青岛不到那椅子上坐一坐,不算来了青岛,除了于凯的朋友们偶尔有幸在那把椅子坐一坐外,更多时候坐在上面的就是于凯自己了,他称之为面山修行,他曾经崇尚道教,可在大自然面前,他又觉得人间的一切宗教都是那么渺小,他每天看日出日落,看顽石百态,看花开花谢,看百草争宠,看秋风萧瑟、看冬雪飘飞,感悟人间冷暖,更加觉得时不我待,冥冥中他似乎在天命之年找到了他的使命,他就是要争一争这天地间的浩浩正气,赌一赌这大中华的法治国运。

他曾经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刑辩律师,公开报道的辩护无罪案件就有二十多起,但他从来不觉得那有多了不起,他更加觉得他这几年所做的事情更有意义。

他曾经也是一名警察,为了工作他获得了拼命三郎的称号,由于太拼命,并因此损害了身体,至今心脏里面还躺着两个支架。

还是搜索一下百度百科:于凯,男,律师,现执业于山东晓临律师事务所,担任该所主任,山东省律协刑事法律风险防范专业委员会副主任。2013年起先后受聘担任青岛科技大学法学院兼职教授、硕士生导师、单位犯罪研究中心主任。2015年受邀到美国阿克伦大学做访问学者。

或许有一天百度百科再也搜索不到于凯这号人物,但历史会记住他在那个时代也是妥妥的成功人士。

中国有句俗话:缺什么补什么。于凯的法治理想产生于他对中国法治危机的认识。2020年,从一份法院判决中,他发现当时的青岛律协会长涉嫌行贿,但却未受到任何调查和处罚,这和他一直坚持的法治洁癖发生了无法回避的冲突,于是他开始持续举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他说自己举报是因为“青岛有7000名律师,由一个有‘行贿官员’污点的人担任律协会长,是很丢脸的事情”。三年后,该律协会长终于“主动”辞职。

2023年,于凯律师接收张文鹏在其任主任的晓临所做实习律师,实习期间张文鹏曾向深圳市税务局举报深圳律协逃税而备受社会关注,也引发了司法有关部门对他的忌惮,因而围绕他实习能否合格执业成了于凯和司法部门之间的一场攻防游戏,在于凯看来,张文鹏不论专业、勇气都应该是一名合格的实习律师,应该获得执业机会,但在司法当局眼里,张文鹏就是一个典型的刺头,要是让他执业,不知道何时会给他们惹来无法应对的麻烦。

不仅张文鹏,于凯还试图将其它无法执业的律师如蔺其磊、杨晖纳入麾下,蔺其磊因为各种无法言说的原因待业多年,杨晖因转卖旧书被巨额罚款而出名,他们同样是不被司法部门待见的律师,其受关注不在张文鹏之下。

于凯基于他的法治理想,对当前警方动不动就以寻衅滋事的罪名抓捕异议人士和维权访民,并不断扩大化为对普通民众的常规维稳手段,感到法治崩坏,人权不彰,因而于2023年,率山东晓临所同仁向全国人大法工委提出《关于废除寻衅滋事罪的立法建议》。

于凯为人大方豪侠,乐善好施,但他又是一个非常注重细节的执行者,和他靠近的人都会感受到他对某件事情事无巨细的妥帖安排,或许这就是一个真正负责任律师对程序、步骤和目标的追求,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就如他举报青岛律协会长张金海行贿,不把他拉下绝不休兵,也正如他在刑辩领域取得数十人辩护无罪的战果。

凡此种种,最后都转化成司法有关部门对于凯律师的不良印象,并连带于凯所在的山东晓临律师事务所也成了他们心中的忌惮。

2024年7月4日,于凯律师被青岛市司法局停止执业处罚一年,其所在的山东晓临律师事务所被停业整顿半年。

于凯正在为他心目中的法治理想付出代价,虽然他并不情愿付出这个代价,尤其是牵累到他的律所和同事,他更是心有不忍,他是一个侠义之人,他自己可以受苦,却不愿伤及无辜。

法治也许成了当今社会朝野唯一的一点共识,虽然现代法治发展到了足以对抗无序政治的高度,但它同样是维护基本社会稳定和人伦秩序的不二选择,可法治不是独角戏,如果无法给予参与其中的人足够尊重,最后必定沦落成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只能够躺在有关部门的文件中,作为自我陶醉的装饰,共享天下太平的美梦。

作者|文东海
编辑|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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