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承美|母亲节最好的礼物是为她们争取一个有尊严的养老保障

撰文｜向承美

《幸福88》，向承美，120x80cm，2019

那个不会用微信买菜的老人，那个在祈求路人帮忙买鸡蛋的老人，那捡垃圾被罚款20元的老人，还有偷偷种地的人，总是不是在脑海闪过。这些人中不知道有没有你的父母，总像跟不上时代列车的人。

我时常想,作为当代艺术家,面对苦难我能做什么?是不是逃避现实继续岁月静好?还是用艺术做点什么?艺术不能改变现实,但艺术能否抵抗遗忘?如果艺术能记录回应这个时代已然不错，在国人拼尽全力活着的时代，艺术能抵抗遗忘已经肩负了社会担当。很多人还在强调艺术要自治，不应该被现实和时代绑架，我一直认为艺术家首先是人，其次才是艺术家，我们对自己作为人在社会上的角色应该承担的责任、争取的权利、发出的声音都不闻不问不管，那艺术的自治不过是逃避现实的一种逍遥和虚无。

曾经一个农村老人提着一篮子葱站在看着下过雨的大街上,身上和头上都用塑料袋子套上防雨,目光茫然又类似乞怜状望着来往的人群,希冀有人可以买下手中的菜,逃离那个冰冷的街区,那是一条我看了无数遍的视频,也是一条让我联想颇多的视频,让我想到了很多家乡的老人,也似乎惧怕未来自己年老时的生存状态。

《幸福88》，向承美，120x80cm，2019

本文只想从当代艺术的角度,通过作品《幸福88》,客观呈现农民100元能买到什么的商品,不再对农民为何只能这点养老金和其根本原因作过多解读,把留白的阐释交给读者.

多年后,当我再次回到老家,在街上看到一张很熟悉的面孔,一位快接近90岁的老人背上背了一背篓的扫把,手上还抱了一大捆,背驼得都快成了90度,我请他到街边小店吃包面(馄饨),吃完后,我给他100元,他顿时老泪纵横,他说他一把扫帚也就能赚几元,扫帚从种的高粱到收成,然后再做成扫帚,一天不过能做一把,那一箩筐也就能赚到100元左右,那差不多是他能领取到的养老金。

当时我想如果那么多扫帚只能卖100元, 100元对他们来说如何生存?我就想至少100元能买到什么?他们的养老金能买到什么?

《幸福88》讲述了中国农民在农村的生活状况。2019年我给参与作品创作的老人每人88元，他们可以用这个88任意支配。但后来我们可以看到他们能买的都是非常便宜而且能吃很久的物品,当然从这些照片中我们还能看到更多的内容,能看到他们的心理,历史经历和现实处境。有人说现在物价上涨厉害, 100元根本买不到图片上这么多,对此,作品只呈现的三年年前偏远山区的物价88元能买到的产品.

《幸福88》，向承美，120x80cm，2019

在拍摄这个作品过程中，几位老人自言自语：“都这么大年纪了，人来世一趟，也算留个纪念，看怎么能把这相保存下来”,拍摄中还有几个老人专门换了干净的衣服，拍照过程中一直问，是不是不用笑看起来正式一点。当时的我想,即使不能改变她们的现状,我的作品是不是能给这一群人带来一丝慰藉?或许每个人都有希望被尊重,都希望被记住,那么我的艺术作品是不是给她们的一种尊严?时光流逝,当肉身不在,我的作品是不是一种抵抗遗忘的方式?即使是小人物，也有一种形式记录他们曾经如此生活过。到现在，13位老人中有3位老人已经离世，正如他们所说，我们作品见证了他们曾经来过，过着怎样的生活。

当这些老年人接受采访时，他们每月的88元表示了强烈的幸福感,这也是《最后的晚餐.幸福88》的作品名称来源。这些老年人年龄在65-90岁之间，出生在1949年前后。他们的一生经历了很多。当他们回忆起了那些艰难的日子，比如饥荒年代不得不以吃草、树皮和泥土来充饥,而如今还能得到额外的88元表现出难于言说状态。尽管他们仍然要劳动到生命不能劳动为止，我看到有些人甚至劳动到了90多岁，在老家看到一个90多岁的老奶奶把凳子搬到田里,坐在田里翻土,实在令人心碎.由于农村人口没有退休的选择，但他们现在拿着100元的养老金依然觉得很幸福,在看到他们说出幸福二字的时候,我已泪流满面,不知道是和他们一样感动,还是更多的是心痛。

又是一年母亲节，母亲节最好的礼物是为她们争取一个有尊严的养老保障，有多少人父母是过着那样的生活，那又是多少人未来老去的模样？